第33章 封口-《不见上仙三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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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在邪魔看来,再好猜不过——无非是仙气和邪魔气相撞的结果。

    照夜城主会做没把握的事么?

    不会的。

    既然天宿上仙去了他的雀不落,那仙邪相融的法子他一定是有的,只是完全相融还需要时间,在全然相融之前,他使不了全力。

    如此一来,那相差的一分便没了。

    这是桑煜的底气。

    但直到他被乌行雪攥住脖子,摁在冰冷的墙上,整个屋子充斥着阴尸爆体而亡后难以言说的味道,他才意识到,自己又算错了一点。

    他睁大了眼珠,艰涩开口:“怎么会……你身上,为何一点仙气都没有?”

    既然渡了劫期,不管相融得如何,乌行雪身上一定会沾着天宿上仙的仙气。之前他这屋里阴潮气太重,探寻不清,现在离得如此之近,他发现自己真的嗅不到一丝一毫的天宿仙气。

    “你……”桑煜眼里被逼出血来。

    然而乌行雪却根本没答他的话,只轻声道:“除了那十个,还有谁?”

    桑煜牙齿泛着血沫,道:“一传十……十传百……城主要怎么阻止呢?等传出了照夜城,传到人间……再,再传上仙都……城主又要如何阻止呢?”

    乌行雪偏开头,手指隔空一抓。

    那些阴尸血肉里钳着的棺钉便统统落到他手里。

    每根棺钉带着咒符,沾着血肉,数寸来长。

    乌行雪看着他,道:“死了就不会再传。”

    桑煜瞳孔骤缩,他身作魔头,第一次如此近地感觉到周身发寒。不是那种怒张的杀意,而是像劫期的寒意一样,从骨头缝里一点点滋生出来流遍全身的恐惧。

    “怎么……城主要……一个一个……杀过去吗?”桑煜道。

    “不能杀么?”乌行雪问,尾音微抬,像是认真在问,脸上却并无表情。

    桑煜终于感觉到,自己似乎真的戳到了对方的逆鳞。可笑的是,在这之前,他甚至不觉得乌行雪有逆鳞。他更想不通,哪句才当得起那道逆鳞。

    乌行雪静静看着桑煜,有一瞬间他透出了一股恹色,但很快他又笑了一声。

    他没有答桑煜这句话,只说道:“那你就看着吧。”

    桑煜:“什么?”

    那一刻,就连方储也疑惑地看向乌行雪,没明白这句话。

    但很快他们就懂了——

    因为乌行雪没有干脆杀了桑煜,而是用桑煜自己刻了咒的棺钉,一根一根将对方钉在墙上。

    然后,他真的依照着桑煜报的名字,沿着夜色深浓的照夜城,一个一个地杀过去。

    每一个,他都会问一句:“还有么?”

    还有谁传出去了?

    梦里总是一层冷雾,笼罩着整个照夜城,似乎终年不曾散过。乌行雪其实无法清晰地感觉到,梦里的自己究竟是何种心情。

    从最后一人的府宅出来时,依稀有天光透过冷雾照过来。他抬头看了,又半眯起了眼睛。

    他把那柄剑递给方储:“哪个时辰了?”

    方储跟了一整夜,剑递过去的那一瞬,他瞳孔也紧缩了一下,下意识地有些怕。

    “卯时。”方储干涩地应了一声,这才把剑接了,低头插·进剑鞘里。

    他腰间的锦囊叮当作响,里面是这一夜被杀了的邪魔贴身之物。

    乌行雪带着方储又回到了最初的桑煜府宅,站在被钉的桑煜面前。方储将锦囊解了,倒出那些物件,每一个都极其好认。

    桑煜缓缓转动着眼珠,一个一个看过去时,被钉着的手脚已经在发颤了。

    曾经许多人说过,照夜城里看起来最不像邪魔的,就是那位城主。直到这刻,他才发现,对方真动起手来,折磨人的方式确实当得起一声“魔头”。

    但这就是他此生发现的最后一件事了。

    数十道棺钉落在地上,叮当不断。死去的桑煜也沉沉砸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溅了几星浓血。

    乌行雪垂眸看着他,片刻后偏头对方储说:“回去了。”

    他们回到雀不落时,宁怀衫刚巧办完差事回来。

    他劫期正要到,还没冷到那程度,只是一边搓手一边跺着脚。他问方储:“你和城主怎么也才进门,做什么去了?”

    方储看了乌行雪一眼,连连摇头道:“没什么,你少问。”

    宁怀衫“哦”了一声,一边蹦跳取暖,一边跟着乌行雪进到屋内。

    “城主,我又得闭关几天了。”宁怀衫吸了吸鼻子道。

    乌行雪把薄纱似的外袍解了,拎在手里看了一眼,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知道,方储说了。”

    外袍底下沾的血色已经干涸,那其实用点净衣之法就能除掉,一点痕迹都不会剩。但乌行雪还是把外袍递给方储,说:“烧了。”

    方储和宁怀衫半点不意外,毕竟他们城主挑剔也不是一天两天,尤其是这种血污类的东西。

    有时候他们甚至怀疑,乌行雪是不是见不得血。

    但更多时候,他们觉得这想法太傻了。真见不得血,杀起人来就不会那么干脆利落了。

    方储抱着外袍去了血池边,指尖搓了一点火,把沾血的袍子烧了。以防万一,他把自己剑鞘上沾的血也弄干净了,然后去另一边的屋里挑了个干净罩袍。

    原本他挑的跟先前一样,浅灰色薄纱似的。

    他抱着罩袍,都走进屋了,又匆匆出去。

    乌行雪转头问他:“怎么?”

    方储连声道:“城主稍等,我拿错了。”

    方储回到偏屋时,宁怀衫也跟了进来,一边搂着胳膊搓一边说:“你怎么拿个罩袍磨磨唧唧的。”

    方储睨了他一眼:“你懂个屁。”

    宁怀衫随口顶嘴:“我怎么不懂了,我没给城主拿过衣服么?”

    方储在一众衣服里挑了个狐裘大氅。

    宁怀衫一脸困惑:“你作甚?你傻了?刚刚城主让烧了的那件薄如蝉翼,你现在掏个狐裘大氅出来,是想捂死城主啊?你要作死自己作,我现在就跑,一会儿你自己拿给城主。”

    方储:“……”

    “你。”方储欲言又止,忍无可忍,最后拎鸡仔似的把他提溜过来:“不行,要死一块儿死,想跑门都没有。”

    他犹豫片刻,还是把夜里的事跟宁怀衫说了。他俩向来怕乌行雪怕得很,不会有谁疯了去跟城主要“秘法”,想必不会触到逆鳞,惹城主生气。

    宁怀衫听完,默默打了个寒噤,小声道:“那桑煜当真说城主身上没有沾染任何天宿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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