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永不服输-《英雄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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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琼芳的尖叫声中苏颖的双膝再也撑不住身子的份量咚地一声已然跪倒在地。

    绷紧的弦已经断了整整十一年的艰苦宿命无止无尽地护卫“天下第一”的不败名衔那越年龄的沉重巨担终于压垮了少年的双肩……

    从十六岁就接下了华山门户失去了师父的少年独自带领同门渡过乱世在一场场惊涛骇浪中等待破茧而出的一天。如今他终于败了。

    鲜血从喉头冒出喃喃无语灯笼微光将苏颖的身子晒在地下成了沉默的黑影。

    影子不是真正的天才也不是“天下第一”败了第一回就有第二回、第三回……当长胜不败中断之后是否便要输个不停、从此兵败如山倒……

    面触尘埃黑影与本人合而为一成为一动不动的卑微石块。琼芳望着倒地不起的情郎一时双手掩面放声痛哭起来。

    傅元影把苏颖抱了回来让他卧床回力琼芳虽也忙了一晚但此刻仍强打精神她手持棉花坐在榻边腻声道:“颖来先擦药。”房门阖上了夜深人静别无旁人打扰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方能止痛疗伤。只是苏颖并无一句言语听得叫唤仅面向照壁不曾转过身来。

    琼芳又唤了几声却是声声唤不回她紧泯下唇痴痴望着苏颖的背影。她不知该怎么办她从未看过情郎这个模样。他本是从容大度、自信乐观的一个人可现下他变得如此颓丧痛苦连话都不和自己说……

    琼芳放落了棉花眼角忽然湿润了。这一刻让她想到爷爷。

    当年爹爹病危之时爷爷就如这般傻傻地坐着。他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彷如坐着的死人。悲苦往事重演琼芳便如二十年前束手无策的自己只能珠泪暗弹。

    华山门人围在病榻旁眼见琼芳满面泪水算盘怪大声便喝:“徒孙啊人家琼小姐和你说话哪你这是什么死样子?面壁思过么?”说着举脚上床便要去踹众人急忙拉开了。肥秤怪不知他得了什么怪病忙劝道:“掌门徒孙莫愁?你瞧那哲尔丹给人打得灰头土脸什么宋通明、宗泽思巴全都不堪一击却只你一人守住最后关卡嘿谁才是魁星战五关的赢家日后大伙儿不难明白了。”算盘怪哈哈大笑喝道:“天下第一!便是这四个字!”

    算盘怪向来说话毫无遮拦但此时却也不是胡言乱语黑衣人所向无敌下手奇重无论是哲尔丹、宋通明、抑或是玉川子、宗泽思巴汉蒙两国高手或脱臼、或中掌无不落得重伤惨败的下场却只有苏颖守住最后的门户击退黑衣人保住了胡志廉的爱子正堂。如此功绩自该大力宣扬一番。

    “大家出去!”众门人听得此言无不愣住了诸人回目望去只见傅元影目光沉敛手指门外低声道:“你们先出去让掌门独处一会儿。”陈得福素来干练当即抢了上来同两位师叔祖低声说话自把两个老的引开了。

    门人一一离去傅元影见琼芳兀自留在房中他叹了口气道:“小姐你也必须出去。”琼芳慌道:“为……为什么?”傅元影眼眶微微一红低声道:“因为他是一个剑士。”

    “剑士?”琼芳泪水涌出霎时嘤咛一声哭道:“我才不管什么剑!”小女儿的身影扑上了床紧紧抱住她内心的依靠悲声道:“颖!望着我和我说话你不可以倒下去!不可以!”

    爹爹死掉的那一天琼芳献出了女儿家的裙裳她代替了爹爹成为紫主从此也替爹爹担下爷爷的期待让老人家满怀希望地活下去。如今为了最心爱的情郎她不只可以扔下胭脂腮红连最宝贵的性命她也可以抛下……

    颖告诉我你一定能够站起来……

    腊月初一的紫云轩蒙蒙天光从窗格儿里映照进来远处也传来阵阵爆竹声天将黎明、年关不远这一夜终于过完了。

    琼芳倒卧香闺怔怔不语。

    在这一夜自己熟知的情郎不见了。那个从容自信的青年剑侠已被打倒在地再也爬不起身来。琼芳很久没哭了自从接下紫云轩之后她几乎没有掉过一滴泪。可今夜她着着实实哭了一场。

    好奇怪这里还是北京城么?情郎可是堂堂的华山掌门、魁星战五关的最后主将那胡志廉更是名满天下的进士榜眼礼部赫赫有名的侍郎大人怎么会沦落到束手无策的地步呢?

    琼芳的火气不断上涨又恨又悲讨厌这一刻讨厌那种无奈、讨厌那种痛苦、讨厌那种束手无策的悲淳……

    “打回去!”

    轰地一声桌子给掀翻过来秋风扫落叶桌上茶碗全都摔落在地当啷啷碎裂声开满一地。她意犹未尽恣意刁蛮登又踢破了衣柜狠命将里头的儒巾衣裳全数扔出霎时之间寻出了一只大木箱。

    当朝第一权贵世家珍藏着无数神器宝物这只木箱装着爹爹传给她的遗物也装着琼家的镇府之宝。

    漂亮的凤眼闪烁生光琼芳蹲地俯身从宝箱中拾起一柄神物。

    “怎么输掉的咱们便怎么讨回来!”琼大小姐杏腮火红望着寒气慑人的鸟铳。

    双管火枪传于西域后膛填装乃是当今世上独一无二的连枪也是她十六岁生日收下的礼物。这柄火枪如要让宋公迈见了定然惊得这老头跳将起来因为枪柄上镶了两个最让他畏惧的镂金字儿称作“江充”。

    这柄鸟铳正是前朝太师的随身佩枪也是他唯一遗留人间的足迹。

    纤手翻开枪柄填入双火弹她扬起火枪咬牙切齿准心对正窗外血债必须血偿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才是她的信条。

    此时琼芳只想不择手段狠狠把黑衣人宰成十七八块什么江湖规矩武林教条她才不想管。开枪射打、陷阱捕捉无论用什么法子总之她要抓住黑衣人。

    没有什么敢不敢只要下定决心的事她就一定办到这便是少阁主琼芳的脾气。

    她不只有独生女的娇还有一脉单传的专。这世上只有三个人管得动她一个是爷爷一个是姑姑还一个是情郎。倒不是她怕这些人而是她深爱这些人她不愿挚爱们受到一点损伤。也是为此只要能让情郎好转过来她什么都愿意。

    把枪塞入腰带正要掩上宝箱忽然眼皮一眨看到了箱底压着的另一样东西。

    “玉如意”。这是大户人家赏玩的吉祥闲物或为玉器、或做漆器平日执于掌上示意身份显赫尊贵。这只玉如意正是琼家先人所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回忆纵使年岁轻如琼芳也无例外。这只玉如意是爹爹的遗物也是他在世时永不离手的宝贝只因那是娘亲手赠给爹爹的。

    没有见过母亲自己来到世上的时刻母亲便死了从此只有一幅仕女画像陪伴她以及那捧着如意怔怔无语的爹爹。

    琼芳颤抖着双手将那玉如意捧入怀里忍不住泪如雨下。

    说来她不该哭爹爹已经死去十多年了有时候午夜梦回她甚至想不起爹爹的样貌。但也许正是如此……她才更想哭……

    香闺门口传来叩门声响琼芳收拾了泪水把如意藏入了枕下跟着打开了门。眼前这人面貌清隽正是“雨枫先生”傅元影。

    琼芳心里挂记苏颖眼看傅元影面色凝重忙问道:“颖好些了么?”傅元影正要说话忽见琼芳满面泪痕又见满地碎瓷烂瓦桌椅东翻西倒好似打了一场大仗。

    他怔怔推想便道:“大小姐我们出去走走。”四下无人之时傅元影一向称她“大小姐”不管琼芳愿不愿意。久而久之琼芳倒也习惯了。

    两人离房出门那紫云轩位在京城近郊占地广阔傅元影却越走越远穿门出户居然朝城郊行去。此时犹在清晨天候又寒不见半个行人琼芳实在按耐不住登时抢上拦路娇声道:“傅师范!到底颖怎么了?”

    傅元影见大小姐满面焦急便报以温颜微笑道:“别着急咱俩一会儿说得话儿很是要紧万万不能给外人听到旷野去。”此刻街上不见半个行人傅元影尚且如此慎重琼芳心下微微一凛方才知晓事情非比寻常。

    一路行出傅元影脚下渐渐加快竟是运起了轻功这位剑法师范虽不以轻功见长但他年过五十内力精湛长力尤其稳剑琼芳急起直追奔得面红耳赤她一夜未睡颇感困顿偏生天色又昏沉只得死熬着气力去追开头几里尚能亦步亦趋不旋踵便已坠后。

    数里过后河水声声放眼望去面前白茫茫地一片冰霜水雾全不见师范人影琼芳奔跑之下早已娇喘不止她缓步回力调匀呼吸张嘴轻呼道:“傅师范你在何处?”

    喊了几声不见人影心下正感纳闷正待反身寻人陡听刷地一声身旁黑影闪过风声呼啸竟有一柄长剑直刺而来!琼芳心下大惊:“这是什么人?为何要埋伏在此?”

    天色阴霾将那人的身影裹为雾蒙蒙的一团霎时剑光闪动连连抢招。琼芳急忙回身闪避跟着铁扇使个战字诀便向敌人攻去。那人变招也是奇快长剑一让避过了扇面仍是直刺而来分毫不见缓歇。对方功力沉稳精明老辣远在自己之上。琼芳不惊反笑道:“师范您同我闹着玩么?”

    她虽然点破了对方身份那人却无缓手之意琼芳恁也胆大心中一存定见当即凝立不动任凭敌人朝自己杀来。长剑将到面前性命大见危急琼芳却摆出了大小姐的架子分毫不闪陡听那人喝道:“快使挥字诀!”

    这套“铁扇功”乃是琼家世传的武艺分点、戳、刺、挥、扫、打、扑、提等十六字诀外人无从得知来人必是傅元影无疑。琼芳早已料到如此心中便笑:“你要真杀了我那算我认栽。”左手挥开了铁扇一时火花四溅扇面如盾恰恰挡下了剑尖跟着莲步近探曼妙身影一个回动扇柄点落已然打向敌人。

    两人以快打快那人不住喂招试探琼芳也把一套扇法使得淋漓尽致双方连过数十招堪堪使到最后一招“秀凤戏凰”忽觉手中铁扇僵住扇骨竟给两指夹住了当下收敛娥眉抬去望果然眼前那位剑侠丹唇凤眉五十多岁年纪便是爷爷重金礼聘的家臣傅元影。

    苏颖与黑衣人较量本只受了些许轻伤不似宋通明等人折腕断骨但他不知为何居然吐血倒下昏迷不醒这才让傅元影满心烦忧把自己引到永定河旁。琼芳收回了铁扇左手置在腰间秀目回眸含笑道:“傅师范你险些打坏了我。不怕我回家找爷爷说么?”

    但见琼家小姐左手叉腰星目彗眼含媚带娇虽着男装却比寻常女子更加美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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