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秦霸先-《英雄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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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娟儿呆呆看着天空竟是苦笑起来。

    一夜之间什么都没了师父变了师姐走了连阿傻也要变成大将军舍己而去只有十六岁的小精灵现下只能孤坐地下茫然望着夜空雨丝。

    项天寿伸出衣袖替娟儿拭泪道:“小姑娘别哭和我们一起回家吧。山寨上有好多好玩的有许多哥哥姊姊大家都会照顾你……让你每天开开心心……”

    说话间娟儿忽尔站起身来自行向前走着项天寿吃了一惊追了过去问道:“小姑娘你要去哪儿?”

    娟儿低下头去轻轻地道:“我要回家。”

    项天寿急道:“你师父人在这儿他的家便是你的家啊快跟我们走吧。”

    娟儿回头望了青衣秀士一眼幽幽地道:“他不是我师父。”

    青衣秀士听了这话身子登时一震项天寿嘿了一声责备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怎说这等话?”

    娟儿不去理他她呆呆望着前方轻声道:“师叔师叔你知道么九华山已经散了师父也不要我们了……不过娟儿不怕娟儿要自己一个人回家只要有娟儿在九华山就没有散……”

    张之越在世时尽管敌人百般折侮至死犹不辱师门他倘若人在此地会任凭九华山散掉么?场中众人多知这位“快剑”的刚毅性格听得娟儿道出师叔之名心下无不肃然。

    见了徒儿的痴态任他青衣秀士老谋深算心机城府无一不备此刻也不禁心如刀割。他不愿弟兄们见到自己失态霎时背转身去掩住了口鼻一时涕泪纵横。

    梦耶?幻耶?在这似曾相识的一刻彷佛轮回降临。去秋阿傻清醒跪地痛哭之际青衣秀士手抚痴人的头顶把他点悟开化了。哪知一年过后怒苍神火再次焚烧余波所及却将九华山一把烧成了灰烬。

    人生在世彷如一场春梦青衣秀士想起当年拜入九华的誓言如今形势严峻逼得自己再次上山背叛诺言。却要他何颜面对祖师?泪眼朦胧间真盼有人拿着一根银针让他从此昏睡过去再也不用面对这无穷无尽的苦海……

    ※※※

    娟儿行到巷口临行前回眸一眼欲待向阿傻道别但那阿傻早已忘了自己便在身旁只自顾自地挥舞兵刃对身周之事一概不闻。娟儿自知今日一别再要相见不知何年何月。她眼角含泪伸手出去轻声道:“阿傻姊姊要走了你以后要照顾自己知道么?”

    场中虎吼声不断阿傻哪里听闻了只拼命把玩家生。那兵刃扫来更险些打上娟儿的手掌。娟儿缩手回去她眼望阿傻低声倾诉待见阿傻仍是不知不觉娟儿两行泪水落下霎时咬住了牙狠下了心肠当场飞奔离去。

    小吕布重回山寨与言二娘破镜重圆说来乃是天大的喜事只是场内众人看了娟儿的痴态又想到秦仲海的心伤心下都感难受。项天寿面露不忍解滔沉默无语便连陶清也别过头去不愿去看娟儿的神态。那常雪恨却是个直性子他深恨青衣秀士无血无泪登时跳了过来戟指骂道:“***贼军师!你徒儿跑了你这老混蛋不去追么?”

    青衣秀士格于门规自不能劝徒弟上山为寇听了这话却是颓然无语。李铁衫转头吩咐解滔道:“解兄弟这孩子是咱们军师的徒弟万不能让她落入贼人之手。劳烦你一路跟随过去把她落脚处看个明白。一会儿回报过来。”

    解滔答应一声便自足追出想来娟儿轻功虽佳却比不过解滔的身法定能将她看住。

    ※※※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傻总算将一套戟舞使全他抹去头上汗水好似玩得过瘾了这才回过头来他不知娟儿早已走远兀自哈哈笑道:“娟儿姊姊好好玩哪!你看我厉不厉害?”

    他问了几声却没听娟儿回答凝目看去只见四下寂静寥然除了雨声稀稀落落哪里还有自己姊姊的踪影?

    阿傻惊叫道:“娟儿姊姊你在哪里啊?”慌张之下口中大喊大叫看他手上抱住方天画戟便要飞身去找娟儿竟想来个大小通吃。

    李铁衫哪容他再次走脱一看他茫然若失少了防备霎时快如闪电地出手一把揪住阿傻脉门。阿傻心下激动他暴喝一声内力激竟尔震脱李铁衫的五指跟着一个转身右拳便往他面上击来。

    李铁衫见他这拳力道刚猛万万小看不得急忙举掌相格碰地一响大响两人功力相若各被对方力道震退一步。

    阿傻看着漆黑的道路登时狂叫道:“姊姊呢?是谁把姊姊藏起来的?是谁啊?”喊叫之间提起兵刃乱挥乱打“方天画戟”夹着雨点杀出力道几达千斤逼得众人仓皇走避。眼看他狂态已成李铁衫身为五虎之一自须由他出面抵御。他提起铁剑暴喝道:“韩兄弟!住手!”

    轰地一声铁剑横劈而出阿傻纵声大叫画戟也是重重斩落当然巨响中二人内劲含入重兵力道正面相撞如同两只大象对面冲撞两人虎口剧痛胸口气闷各自往后退开一步面色都甚惨淡。

    阿傻怒吼一声再次向前出绝招丝毫不留余地李铁衫也杀红了眼狂啸之下使动了“必杀三式”再也不容情面。

    此时两大高手各以阳刚力道相拼重兵相击胜负全在力大最是凶险不过。月前秦仲海曾与李铁衫决战一场一凭火贪刀一仗重铁剑只因秦仲海功力炉火纯青尚胜李铁衫一筹攻守得法之间便不曾让李铁衫身受内伤只是现下小吕布与李铁衫功力相近一个疯一个猛两人势均力敌一路砍翻砸烂身边物事破屋给他们高壮的身子接连挤撞砖瓦壁板早已碎裂料来时候一长两大高手都要不支倒地。

    此际场面大为凶险陶清怕他们有何闪失忙道:“唐军师请您下场吧。”青衣秀士微微颔道:“项堂主劳烦你飞石出手打他肩灵、凤池。”

    肩灵凤池一在肩胛一在后背俱是人身要穴项天寿闻言断喝飞石直往阿傻身上射去青衣秀士沉声又道:“李将军使“铁牛犁地式”。”此时大戟当头砍来但李铁衫素知右凤之能当下不闪不避铁剑反落地扫出左右砂石飞溅中已朝阿傻足径掠去。

    阿傻嘿了一声眼看石子朝肩灵而来当即铁戟斜挥用月牙刃挡开了一枚飞石大戟借势下垂架住了李铁衫的铁剑。便在此时朝凤池射出的那枚飞石已到面前阿傻吐气扬声画戟往地下一撑身子如同旱地拔葱直直往上翻起几达丈余之高登时避开了那枚飞石。

    好容易逃过杀手哪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碰地一声大响脑门居然撞上了硬物阿傻只感天旋地转立时摔了下来。场中众人看得明白方才青衣秀士料敌机先后先至早已飞身跃到阿傻头上他手举长剑却不除下剑鞘仅以守株待兔之势停在半空阿傻提气跃起反而是拿脑门去撞剑身大力相碰之下登时摔落在地。

    这厢李铁衫、项天寿乃是沙场老将看青衣秀士轻易制服武功高的韩毅诸人自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方才青衣秀士要项天寿飞石出手李铁衫铁剑下扫用意只在逼迫“小吕布”飞身闪避看场内三大高手的武功尽在掌握之中真无愧神机妙算的军师美名。

    趁着阿傻倒地昏晕青衣秀士立时取出银针在他后脑后颈等处扎了几回。陶清等人心下担忧各自过来询问青衣秀士竖指唇边示意他们不要多话自行道:“先让他睡。一会儿我会唤他起来。”众人不知高低自也不敢多言只耐心在一旁守候。

    过了小半个时辰青衣秀士见天将黎明当年小吕布脑门中招便在这个时辰当下蹲在阿傻身边伸手拍了拍低声道:“韩兄弟强敌已退快醒来吧。”那阿傻听了说话蓦地低吼了几声他张开双眼翻身跃起仰望即将黎明的天空神色极见痴盲。

    众人见阿傻起身便又围了上来青衣秀士挥了挥手将他们驱开吩咐道:“古力罕把他的兵刃拿来。”古力罕答应一声双手拖着方天画戟送到了阿傻手中。

    阿傻喘气不休原本甚是慌乱手上拿到了方天画戟神态稍显安心。他摸着脑袋四下望了望忽地咦了一声劈头第一句话便问:“大都督人呢?”

    众人听得这话立时大喜道:“他醒了!”

    韩毅茫然张眼左右看了几眼李铁衫第一个抢上大声道:“韩兄弟你还认得我么?”韩毅听了李铁衫的声音慌忙转头过去霎时全身颤一把抱住了他大哭道:“铁衫!你可来了!”李铁衫又喜又悲往后退开一步他双手扶住多年的好弟兄忍泪道:“醒了你可终于醒了不枉我一路从山寨赶来终于把你救醒了。”

    两人四目相望阿傻忽然吃了一惊他伸出手去在李铁衫的头上抚摸不休神色既慌且乱。李铁衫不知所以怕他又无端起疯来忙道:“怎么啦?有啥奇怪么?”

    韩毅又惊又急连连问道:“铁衫生了什么事?为何你的头全白了?”李铁衫啊了一声一时只是惊诧不语。韩毅见他不答当下转过头去霎时又见了项天寿忍不住惊道:“项堂主你……你的头呢?你不是留守山寨么?怎地几天不见你就成了这模样?”

    听得此言众人心下都已了然。此时的韩毅早已忘了自己身在何方他还活在二十年前神鬼亭旁的那场激斗里。李铁衫抱住了他哽咽道:“兄弟啊已经过了二十年了你醒醒吧。”韩毅面露不解茫然道:“二十年?什么二十年?咱们不是在神鬼亭么?”

    李铁衫摇了摇头自将盔甲除下取过了胸口护心镜低声道:“好兄弟你自己看吧。”

    韩毅接过护心镜朝自己的面貌看了一眼。晨光将届镜面如雪镜中的男子两鬓霜白早已过了不惑之年。他如中雷击这才明白李铁衫的意思。一时呆立无语悲声道:“二……二十年了?”

    眼看李铁衫点了点头众人垂泪无语韩毅放声大哭泪如雨下间身子向后便倒。

    ※※※

    大雨渐渐缓歇晨间阳光灿烂客店里的烛泪却已枯干终于坠满了烛台。

    阳光从窗缝里透入室中照在言二娘雪白的粉脸上她揉了揉眼珠缓缓起身眼看已在清晨时分桌上兀自摆着残酒盘碗这一夜却没见秦仲海回来。

    她有点纳闷了眼看自己还裸着双腿脸上微红忙穿着了衣裳当即开门走出。

    方才启门便见一人坐在门边守候看他面容憔悴似是一夜未睡却是“金毛龟”陶清。言二娘愣住了道:“你这是干什么整夜蹲在门口?”

    陶清微微苦笑他站起身来低声道:“大姊我带你看个人。”

    言二娘见他神神秘秘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登时笑道:“瞧你神神秘秘的不就是唐军师来了么?昨晚仲海老早跟我提了……”言二娘叼叼絮絮陶清却不多话自管行入客房将窗扉推开低声道:“大姊你自个儿看吧。”

    言二娘见他眼中泪水滚动好似有什么苦楚她满心纳闷复感好奇便凑头过来朝窗外望去。

    晨光柔和斜照在院中的榕树上蝉鸣声声绿影丛丛一名英俊男子斜倚树下但看他剑眉薄唇侧脸眺望远方星目回斜间好似若有所思。

    言二娘倒抽一口冷气在这震骇的一刻一颗芳心彷佛停止跳动眼前更是一片空白。咚地一声脑中昏沉晕眩已然跌坐在地。

    陶清见她茫然张口眼神朦胧好似傻了一般赶忙上前相扶手指还没触到言二娘身上陡听她放声尖叫霎时便从窗口跃了出去。陶清又惊又急却也不及拉住她百忙中急从窗口探望只见大姊已颤巍巍地走向树下看她面色迷茫好似要看看眼前这人亲手摸摸他好来确信他是否真是活人。

    那男子听得背后脚步声响又听啜泣声隐隐传来他回身转头眼前佳人芳华已逝但眉宇间的不让须眉却与当年的红脸姑娘并无二致。

    两人相互凝望俱都无言。昔年一见钟情的爱侣各经大难此时也只能默默打量对方。

    言二娘珠泪欲垂伸手轻抚那人的面颊哭道:“是你么?是你么?”那男子轻轻点头握住了言二娘的手叹道:“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二娘……这些年来辛苦你了。”说着往前跨上一步将言二娘抱入怀里。

    在这满是意外的人生中处处藏着惊奇却也处处透着无奈。寻寻觅觅整整执着了二十年如今梦想成真最后却是这样的解答。

    人生如萍飘浮不定有时连自己何去何从也不知晓却要自己怎么望前看?言二娘此刻芳心凄凄只是不知所措她仰头望向早已陌生的丈夫嗅着似曾相识的气味往事如同浮光掠影尽已朦胧双手掩面间终于低声啜泣起来。

    那男子搂住她的腰将她紧了紧低声道:“二娘你吃苦了。等咱们回了山寨我定要好好补报你。”言二娘听了“山寨”两字蓦地心下一醒她尖叫起来往后退开了几步。小吕布见她神情如此不免大为错愕还不及说话妻已然飞奔逃开。

    ※※※

    陶清始终守在客店里陡见言二娘掩面奔回当下急忙迎上低声道:“大姊你先定定神……”言二娘又恨又悲登时一个耳光打出大声尖叫:“出去!”

    陶清自知她心神激动难免有些疯态又知自己这些日子也将她蒙在鼓里说来很是过意不去当即闪身避让他不再多做劝说自行走出客房反手掩上了门。

    窗外一片宁静祥和昨夜的风雨早已止歇言二娘的一颗心却已被撕成碎片她咬住了下唇泪水朦胧间从枕头下取出一个木盒。那是秦仲海昨夜亲手交给她的。

    她双手颤轻轻打开盒盖取出了里头的物事。

    霎时之间言二娘扑在床上已然放声大哭。

    木盒里一张图画一个女人身上负了只大猫正缓缓向山顶爬去。看那大猫满身是伤断折了左腿所指自是不言可喻。画旁另写两行字:“姐弟情深永志毋忘。”

    那画风狂放字迹拙劣但笔力却甚刚劲一望便知是秦仲海所为。

    昨夜一场香烛对拜原来不是夫妻结缡却是义结金兰。怀庆店里为他重出江湖朱母朗玛生死相许在这相知相惜的半年最后得回了这八个字。

    言二娘将图画抱在怀里哭道:“仲海你回答我这……这就是我的人生么?”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在这满是意外的人生里随遇而安吧……h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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