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涯共此时-《英雄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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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声隆隆中一声稚嫩惊呼在厅上响起只见小小孩童往伍定远怀里钻去径自起抖来。伍定远拍着背心安慰道:“莫惊打个雷而已。”韦子壮见那孩子好生胆小不由取笑道:“真是的快十岁的人了怎还怕打雷?过来给韦伯伯瞧瞧。”
伍定远将那孩童轻轻拉开了温言道:“快过去见过韦伯伯。”
窗外暴雨如瀑天边雷电轰闪那孩童兀自害怕皱着一张黑炭脸低声唤道:“韦伯伯。”
韦子壮望着眼前干瘦的孩子嘴角不禁泛起了笑。那时伍定远从长洲返京没带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回来身边却多了个干瘪瘪的小鬼。看他好生疼爱这儿子还特地找了算命先生为儿子取了个堂堂正正的好名叫做什么“崇卿”想来伍定远望子成龙定也想义子好好读书日后学着卢云的路子考试应举没准也能弄个功名什么的。
韦子壮正要逗那孩子忽听脚步声响大雨飞洒入厅几名家丁忙去关窗掩门韦子壮猛地暴喝:“甭关!一会儿闷!让厅上几扇窗开着。”
暴雷也似的吼声传过家丁赶忙照办改置干布于窗边地下韦子壮嗯了一声甚是满意忽觉身旁那孩子不住抖一双大眼盯着地下直似泪眼汪汪。韦子壮醒觉了自知惊吓了孩童他从怀中取出一锭小小元宝塞入那孩子手心温言道:“别怕韦伯伯是在管教他们不是凶你懂了么?”
那孩子嚅嚅啮啮手上捧着元宝也不知该不该收起便往伍定远望去。
伍定远捕头出身向知人情世故微笑便道:“伯伯打赏还不快道谢?”那孩子又惊又喜忙把元宝捧过头顶慌乱间跪在地下叩道:“谢谢伯伯。”
韦子壮一把将他拉起笑道:“真是乡下孩子一个元宝便让你磕破头了可别让人看了笑话。”他手指厅角一名婢女温言道:“跟那位姊姊玩儿去伯伯和你爹爹有事要谈。”
那孩童哦了一声转头望去只见那婢女满面笑颦模样甚是亲切这孩子一向害羞虽看姊姊貌美仍不敢与人家多说一字半句自管缩身低头任那婢女携手走了。
大雨稀沥沥地下着到处都水蒙蒙的。那孩子随婢女离开偌大的花厅更无人声水花四溅院中一片雨景衬得大堂加倍寂静。十来张桌椅空空荡荡此时只伍定远与韦子壮二人对坐望来倍觉幽深。
伍定远两手抱胸凝目望着空旷的大厅满心寂寥间只在怔怔出神……
一年之前对面的大位上端坐一名威风老者左手陪坐一名俊秀公子爷右手椅上跨着条凶猛虎汉再看那耿介书生、刚直捕快各在下相陪众人欢笑吵嚷好不快活……
雨水声哗啦啦地响着脑海中的那幅景象也渐渐淡去现下厅上冷清寂寥眼前除了韦子壮那张胖脸再也看不到旁人。伍定远伸手抚脸叹了口气。
韦子壮见他目光呆滞忍不住咳了一声他取起了茶碗问道:“什么时候过去少林?”
伍定远觑着厅心淡淡地道:“明儿吧。”韦子壮喝了口茶颔道:“早些过去帮手怒苍再起那可不是闹着玩得。”
伍定远神态萧然自顾自地望着院中的暴雨。雨花四落院里水珠倒弹起来从这儿看去彷佛成千上万人立的小小兵儿正在院中列阵激战。
砍吧、杀吧……天下群雄会少林此战会是什么下稍呢?奸臣当道英雄豪杰却要互相凶杀连自己都要下这苦海世上还有谁能自外这场混局?
国破山河在尽管战火尚未腾烧便已毁去无数家园。念及那位佳人伍定远忍不住感伤他这些时日辗转难眠心中悬忧挂念只要想起她下落不明便似如坐针毡。
眼前浮起艳婷那张端鼻樱口的雪白脸蛋伍定远伸手掩面手掌下的大嘴轻轻抽*动。
“艳婷……你在哪儿啊?”
九华山惨遭正道人物围攻青衣秀士弃山远走艳婷、娟儿两名少女下落不明。消息传来惊得他寝食难安半个月来到处奔波打探却还是找不到佳人芳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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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你来了?”
一声威严问话响起赫然打断了伍定远的沉思。抬头看去只见一名老者身着缓袍正从内厅走将出来正是柳昂天来了。伍定远赶忙起身拱手道:“侯爷。”
柳昂天微微颔示意伍定远坐下。看柳侯爷好生福气尽管称病不出身边仍见群美服侍左一名女子四十来岁正是四姨太。右侧一名女子容貌清丽三十上下却是小妾七夫人。伍定远凝目看去见她肚腹隆起竟已身怀六甲当有七八个月的身孕。
在这乱世之中居然还有喜事?伍定远又惊又喜忙问韦子壮:“七夫人有喜了?”
韦子壮尚未回答柳昂天已然哈哈大笑道:“当然是有喜了还能是胖了么?”看七夫人面红过耳颇见娇羞。伍定远急忙起身躬身拱手道:“卑职恭喜侯爷了!”
柳昂天哈哈大笑颇见得意。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柳昂天六十好几的人了此番老当益壮床第上虎虎生风自然要大肆宣扬一番伍定远又惊又佩这声道喜更见诚挚。
柳昂天畅怀大笑其状甚豪大堂上便响起了无数回声。伍定远听在耳里不免又叹了口气。此刻喜事临门若照往昔模样柳门定会热闹非凡看顶头上司老蚌生珠秦仲海如此捣蛋还不第一个带头作乱?不把临老入花丛的丑态加油添醋来说定不甘休。柳昂天受了捉弄自也会作势打人再看杨肃观周到定赠名贵药材卢云穷酸只能拿着典籍讲说医学安胎……众人打打闹闹谈谈说说不知要有多快活……
只是今朝不比以往看现下门可罗雀车马凄清非只“文杨武秦”踪影全无便连卢伍两名新人也只自己一人陪同在侧。满厅寂静中只听柳昂天一人哈哈笑着那笑声稀稀落落越来越低越来越干终至寂静无声……
哗啦啦……除了院中暴雨不绝于耳再无其它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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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昂天擦拭眼角也不知是笑得太过开心抑或是心中隐感悲伤竟然流泪了。他缓缓就坐拍了拍手边的茶几大声道:“定远你来陪老夫说话解闷。”那位子紧临柳昂天左侧向来是柳门中第一张大位过去坐的人自是杨肃观无疑如今“风流司郎中”上少林去了位子自是空无一人。伍定远不及深思当即躬身拱手便自入坐。
两人隔几相邻柳昂天探头过去拿起伍定远的铁手细细打量啧啧赞道:“以往没瞧仔细倒不知这手套纯钢打造挺沉的吧?”伍定远摇头道:“十来斤而已一点不沉。”一只义手十来斤自不能算轻伍定远这般回话不过是谦虚之词而已。
韦子壮见他俩就坐当下提起茶壶便为柳伍二人斟茶。柳昂天笑道:“定远啊听韦护卫说过好似你武功越练越高了现今中原武林没几人打得赢你。这话是么?”
伍定远一向内敛听了嘉言赞誉赶忙起身拱手道:“韦护卫过誉了。正教掌门个个本领通天武功何其了得。属下这身粗浅武学如何与人相比?”伍定远一身武功实乃天授与秦霸先同为天山传人他这般身手若要自况粗浅天下有谁敢自居高手?韦子壮此时正在斟茶听了这话忍不住用力咳了两声想来不表苟同。
柳昂天哈哈大笑拍了拍伍定远的肩头道:“定远你的霸气呢?想在朝廷里混没点霸气是不成的。这里就咱们几个在说你强那便是真心夸你强何必谦让什么?”
伍定远听他责备慌忙起身道:“多蒙侯爷指点属下知错了。”
柳昂天微微一笑示意他坐下。双眼却盯着伍定远不放。
柳昂天久在朝廷带过的属下不计其数正直的、阴险的、鲁钝的、勇猛的……多如过江之鲫。眼前这位伍定远虽有些世故却不是奉承谄媚之人。看他几年官场历练下来却没什么长进仍是一幅乡下捕快的土模样老实如故。但掉句话来说官场这个大染缸也没弄污了他。这是难得的事情。
想着想柳昂天嘴角泛起了微笑他看了伍定远一眼忽道:“定远你老实回答老夫倘若你与韦护卫过招你俩谁胜谁负?”
伍定远啊了一声尚未回答韦子壮已然说了:“属下不是定远的对手。”
柳昂天微微一笑道:“好那老夫再问一人你若与当年的卓凌昭较量可有把握取胜?”伍定远摇头叹息低声道:“剑神若持神剑卑职不是对手。”
柳昂天微微一笑道:“能打得赢空手的卓凌昭那也不是容易的事了。”他眯起了眼喝了口茶低头道:“那我再问一个人好不好?”伍定远忙道:“侯爷请说。”
柳昂天抬起头来朝他斜觑了一眼低声道:“你若与仲海较量谁输谁赢?”
此言一出韦子壮忍不住吃了一惊伍定远也是咦了一声两人正要询问详情猛听当琅一声大响厅侧一只茶碗坠到了地下打了个粉碎。众人回头看去却是七夫人。只见她掩嘴惊呼睁着一双妙目神色显得十分讶异。
韦子壮慌忙起身行到两位夫人身边拱手道:“二位主母天落大雨外厅湿滑别要一个不慎摔跤难免动了胎气。还请到内厅歇息吧。”
四姨太知道老爷有大事相商她一个妇道人家自是不敢多听当下急急站起便往后厅去了那七夫人面带犹豫脚下虽望前走眼角却不离柳昂天身边似乎不很情愿走。韦子壮见了更是一路扶着她把她请入了后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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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晌韦子壮转了回来伍定远见厅中别无旁人当即惶恐站起低声道:“大人您……您要我和秦将军较量可是想抓他么?”柳昂天摇了摇头道:“你别胡思乱想。我要抓他何必还要你出手?他的兵法是跟我学的咱爷俩真要较量兵法他打不过我的。”
伍定远忙道:“侯爷那您……您为何要我……”
柳昂天叹了口气眼角泛起了泪光说道:“说来你们也许不信我有些挂念他。”
耳听众人惊呼柳昂天自行低下头去叹道:“仲海这孩子和我投缘我带过这么多下属没一个像他这般讨我喜欢。那年他残废坐牢听他要死我心里好痛可现下他活了偏又走上他爹爹的老路我听了心里更烦……”伍定远心中同情当下大着胆子伸手出去握住了柳昂天的手略做安慰。
柳昂天浑然不觉他撇望着院中暴雨幽幽地道:“我年纪老了不知这辈子还能不能见到他。定远……你如果遇上仲海请你代老夫转告一声就说……就说我累了想和他一同归隐……”一时之间泪水夺眶而出竟是老泪纵横。
柳昂天一向疼爱秦仲海两人言语投机情同父子柳门中人自是深知。伍定远听在耳里心下也甚明白。想来柳昂天将兵权传给杨肃观便是不想与昔年爱将正面冲突。伍定远低声道:“侯爷杨郎中办事很厉害的也许事情还有转机您别烦忧。”
柳昂天茫然望着院中忽然伸手出去按住伍定远的手背幽幽地道:“定远老夫身边没人了。现下只有你只有你最可靠……你生来是个老实人比谁都有侠烈之气不论此战胜负如何等你回来以后老夫都要重用你……”说到此处他紧紧抓住伍定远的臂膀咬牙道:“居庸关!待你回京老夫传令下去从此居庸关军马便让你接管……”
这居庸关何等要紧非只紧临京城兵马众多更是柳门数一数二的大位伍定远啊了一声颤声道:“这……这怎么使得?”柳昂天喘息道:“当然使得。老夫不会看错人的。”
自赴京以来伍定远始终在运粮运米的杂事上打转不曾掌过什么兵权万没料到一旦受人器重第一个职务便如此吃紧茫然之间只是张口无语连谢字也忘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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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说谈一阵时候已在傍晚眼看柳昂天入厅去了伍定远便也携着义子告辞。
韦子壮张伞相送一路来到了大门。家丁才一开门大雨立时溅洒进来。伍定远怕韦子壮淋湿了拱手便道:“韦护卫留步咱们自个儿走成了。”
雨势甚大伍定远的义子尚未行出身子便湿了半边韦子壮心下怜惜轻抚着小脑袋道:“你这回过去打仗带个孩子定不方便。要不把他留在北京吧我帮你看着。”
一听此言伍定远登时大喜这话他是求之不得只是不好启口而已。他蹲下身去问向义子道:“卿儿爹爹要去河南你这几日乖乖随着韦伯伯好不好?”
那孩子看了韦子壮一眼心里有些怕低声便道:“爹爹您……您什么时候回来?”伍定远温言道:“爹爹没两日便回来了。你这几日乖乖听话爹爹回京时给你带些好玩的嗯?”那孩子虽不很乐意但他乡下出身向来听话温顺眉心紧蹙间还是点了点头。
伍定远站起身来微笑道:“多谢韦大哥了。”韦子壮握住他的铁手嘱咐道:“转告杨郎中一声凡事多加小心。这仗我们输不起。”
两旁家丁抢上自将大门阖起。伍定远站在门外回头向门内看去只见雨水不断落下彷如水帘一般门里的义子张着大眼满脸都是不舍。伍定远向他微笑摇手那张小脸张口欲叫便在此时大门缓缓合起那张小脸也慢慢隐去终于看不见了。
闪电交加大雨滂沱伍定远深深吸了口气自管踏步出门此刻狂风暴雨街上行人早已跑得一个不见。伍定远无须照顾孩子索性连伞也不撑了只在街心大步行走。此时了无牵挂又似恢复了当年孤身赴京的痛快心情。
雨点实在密急好似当头泼浇而来伍定远不曾练过“火贪一刀”自不能凭借热气蒸雨水但他贵为“一代真龙”自也有御水之道他略提内息真气鼓荡之下衣衫灌满了内力彷如钢盔铁甲雨水难浸衣衫便顺着袖口洒落地面直似透水不入。
当年受难来京如今神功盖世尽管一路走来风风雨雨但这几年也不算白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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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沿着长安大街行去身上都甚干爽他低头想着自己的心事不知不觉间已然来到了大明门却见不远处矗着一栋大宅正是大学士杨远的府邸。
伍定远凝视着雾蒙蒙的豪宅忍不住停下了脚步。上回入得杨府还只去秋的事情当时柳门众将同去饮酒卢云在杨府巧遇顾倩兮一时大见失态弄了好些事情出来最后靠得秦仲海侧面帮忙有情人终成眷属总算有个美满收场。
伍定远回想这些往事嘴角起了微笑。
便在此时忽听杨府门前传来叩门声响听得一个声音道:“这位大哥敢问……敢问杨郎中回家了吗?”那声音是个少女说话时颇带鼻音好似伤风一般伍定远低叹摇头想来杨肃观受人爱慕便在大雨淋漓的傍晚也有少女登门求见。
门口传来家丁的声音冷冷地道:“这位姑娘你问了好几回啦我不是说过了么?咱们大少爷不在家里。”那少女啊了一声道:“对不住那……那我改日再来吧……”
嘎地一声大门关上了。雨声淅沥沥的伍定远人在街心侧目看去只见那少女苗条的身影在街上缓缓行走手上却也没拿伞只淋得她落汤鸡一般。
伍定远凝视那少女的背影心下暗暗叹息。杨肃观如此家世武功岂是寻常百姓女儿配得上的?看她如此痴心妄想恐怕有得苦头吃了。
那少女走着走街上行来一顶轿子那女孩儿赶忙让开自行躲到街边观望。她驻足不动痴痴望着杨家大门八成以为轿中人是杨肃观。过不多时那顶官轿停在杨府门口里头行出一名老者却是杨大学士回府了。
主人回府大批家丁忙着举伞出迎那少女没见到人神色落寞间忍不住出一声叹息。那叹息声满是幽怨却有着无尽相思。伍定远心生恻隐当下回去看这名痴心女孩。
大雨之中只见那少女秀**地贴在前额上看她长长的睫毛姿容艳丽不是艳婷是谁?
伍定远全身大震双膝一软正是踏破铁鞋无觅路佳人原在灯火阑珊处。
自从接到九华大难的消息以来伍定远早在出力寻访艳婷此行赶回京城更是逢人便问其间还花了大把银子托人探听九华山两名少女的下落哪知竟在此地遇上了她伍定远心中激动不知有多少话想说当场便要奔将过去。
脚步才动便见艳婷伸手入怀取出一块令牌跟着低头啜泣起来。
伍定远眼力远常人举手投足都有石破天惊的大威力此刻稍一凝力无数雨点彷佛半空静止目光飞出直从迷蒙大雨中穿过他把令牌字样看得明白见是“兵部职方司”五字篆文。
伍定远本要过去相认但这令牌一出登让他脚下软竟似动弹不得。他苦笑两声把脚步缩回了一时心中也如天雨般阴霾。
四下闪电交加雷声隆隆中杨远早已行入府中大门便紧紧关上了。艳婷看在眼里却无移步的意思只痴痴地守在门口她手中紧握令牌看来还在等着杨肃观回家。
“傻孩子杨郎中人到少林去了你怎还等得到人啊?”
伍定远望着丈许外的艳婷心中这般喊着。雨势不歇两人各自守在一处屋檐下水瀑如帘把两人隔了开来。伍定远侧头望去佳人虽在咫尺之外但水气蒙蒙艳婷苗条的身影却已逐渐模糊彷如天涯海角之隔。
伍定远正想着自己的心事忽听一声咳嗽那艳婷低头抚胸模样竟似十分难受。伍定远回想方才她与家丁的对答那时听她的鼻音极是沉重说不定已受了风寒。
伍定远摇了摇头把左手伸了出去触碰檐下倾落的雨水不觉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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