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紫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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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啦,刺客来了!”黑暗中的楼道里响彻一片恐怖的叫声。贴身丫鬟冲进房间里,叫醒了紫川宁。
睡得正香的紫川宁迷糊着,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嚷着,“哗”的一下,一杯冰冷的凉水已经扑到了她的脸上。她尖叫一声坐直了身子,茫然地望着丫鬟:“你干什么!”
“小姐,不好了!有刺客来了!”
“刺客……”紫川宁喃喃自语,水从她头发间直往下流。过了几秒钟,她尖叫一声:“刺客!””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说:“快去通知警卫们过来!”“来不及了!他们已经朝这边过来了!”丫鬟的声音中已经带了哭腔。
紫川宁从床上跳了起来,光着脚丫子几步“腾腾腾”地走到窗口边。透过紧闭的窗户,隐隐可听见一片凄厉的“救命”声音和惨叫声。她从视窗望下去,马上又把头缩了回来,心里打了个突:楼前边空旷的雪地上,一群黑衣人正朝这边猛扑而来,杀气腾腾。在自己的小楼前,残余的卫兵们匆匆集结,组成了最后一条防线。黑衣人们猛扑过来,卫兵们拚死抵挡,空中到处闪烁着兵器的金属亮光,兵器交击和咒骂的声音,激烈的交战中,警卫们一个又一个地被杀掉,那一阵阵的惨叫裂破夜空,雪地上流淌的鲜血犹如一朵朵盛开的红花。剩余的警卫正在仓皇后退,蒙面的黑衣人们正在大步前进,已经逼近了小楼前。
紫川宁看得面色发白,她第一次目睹这种大场面的厮杀和血腥,那种血淋淋的残酷,与平时的风花雪月有着太大的差距,一瞬间,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被男人世界中野蛮的残酷所震撼,她失去了思维的能力,脑子里一片空白。
“大人,我们必须马上撤离!”门口传来一个粗壮的男声,紫川宁慌忙转过身来。一个壮实的男子站在门口,他**着上身,手里提着一把刀,脸部受了伤,鲜血直往下流。紫川宁竟没能立即认出他就是自己的警卫队长。
“大人,我们得马上撤离!他们杀过来了!”队长把话又说了一遍,说得又急又快,呼吸急速。看着紫川宁发呆的样子,他发怒地大声喝道:“大人,快走啊!弟兄们顶不住了!”
紫川宁如梦初醒,跟着队长冲出了门口,丫鬟慌慌张张地跟在后面。走廊里烛火通明,还有三个卫兵手持利剑站在外面,看到紫川宁出来,他们匆忙地行了个礼。“怎么样了?”队长问。
“报告大人,他们已经到了庭院的前门外围!”
“刺客是什么人?”紫川宁不禁插嘴问。
队长望了她一眼,很短促地回答:“还不知道!”于是紫川宁明白了,现在并不是问这个问题的时候。
“砰砰砰!”楼下的大门响起沉重的敲击声,铁器在撞击着大门,叮叮当当乱响,一个很粗鲁的声音在嚷着:“开门!快开门!”
紫川宁和警卫们相顾失色:敌人来得这么快!防守正门的卫兵已经全部阵亡了吗?
“战斗!”队长大喝一声。两个卫兵冲下楼梯守在正门前,第三个挺身而出,独自守住了楼梯口,剑举得高高的。队长一把拉着紫川宁往下走:“跟我走,大人!”
“我们这是去哪里?”
“正门已经给敌人封锁了,我们从后门撤!”
跟在后面的丫鬟尖叫说:“但是后门说不定也有敌人啊!”
队长身形停顿了一下,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说:“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赌一把!”
紫川宁顿时明白过来:大门处的出口已经被敌人所堵死,虽然正门是用很坚固的楠木造的,但是照敌人这么猛烈的撞击法,肯定坚持不了多久的,绝对拖不到援军到来。前门撞得这么厉害,后门处却是悄然无声。现在的情况,干坐着等肯定是完蛋的了。现在唯一活命的机会就是像队长说的那样,赌敌人可能忘记封锁后门了。如果运气好,后门没有敌人的话,可以从那里出去,躲进庄园中的花园里,从庄园的后墙可以逃生。
她走到一楼的楼梯口时候,只听到巨大的“砰、砰、砰”巨响,门口的撞击声简直震耳欲聋,随着每一次撞击,彷佛整个房子都在震动着,墙壁上的白粉不住地“簌簌”往下落。紫川宁经过正门处时匆匆望了一眼,倒吸一口气:钉在墙上的门链承受不住巨大的撞击力量,几乎已经给扯了出来,只剩下一点点钉子还卡在墙壁里。守在门口的两个卫兵慌乱地搬着桌、椅子等家俱过来顶在大门处,连他们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用处。
“能不能守住?”队长厉声喝问。
“我们一定守住!”站在中间一个眼睛大大的、很英俊的小伙子斩钉截铁地说。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紫川宁,冲她灿烂地一笑,露出了雪白整齐的牙齿。紫川宁努力回应他一个笑容,心头惨痛:为了掩护自己的撤退,争取时间,他们必须坚守在此,可以预料,这个小伙子的生命最多只剩下几分钟了。就这么一个命在顷刻的人,怎么会有这么灿烂的笑容呢?
队长大步地冲向后门处,紫川宁和丫鬟跟在他后面,却跟不上他的步子,落后了一大截。队长一边拔门闩一边回头叫:“大人,快过来啊!”
“来了!”紫川宁一边跑一边应道:“我就到……”
“啊———!”队长一声惨叫,他刚打开了后门一条缝,光影一闪,一把利剑立即如同毒蛇般从打开的缝隙中突然刺入他的胸膛,那猛烈的劲头将他整个人刺了个对穿。
“砰”的”下,大门豁然洞开,外面的阴暗中影影绰绰的,不知有多少人。一个黑衣蒙面的人影出现在门口,冷冷地看着僵立在原地的紫川宁,手中的长剑上,殷红的鲜血还在一滴滴地溅落。
一瞬间,时间凝固了。紫川宁彷佛被施展了定身术似的,呆滞地站在那里。那个黑衣人的眼神中闪烁着可怕的凶光,正是那种杀人如麻、出生入死的亡命之徒的眼神,他盯着紫川宁,彷佛盯着青蛙的蛇。对于一向养尊处优的紫川宁来说,这种可怕的眼神实在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在他的注视下,紫川宁浑身发抖,一动也动不了。
“小姐,快走啊!”僵立原地的丫鬟清醒过来,撕心裂肺地一声大喊。守护在正门的两个卫兵拿着剑扑杀过来,那个英俊的小伙子大叫:“混帐!”将剑举得高高的,挥剑直取刺客的面目。
就像从梦里忽然被叫醒来似的,紫川宁猛然醒悟过来,转身就往楼上跑。守在楼梯口的卫兵眼见情形危急,从楼上跑下来增援自己的同僚,他与紫川宁擦身而过,对着紫川宁喊了声什么,但紫川宁却只看到他张得大大的嘴巴,耳朵里一片嗡嗡作响,什么声音也听不到。身后传来巨大的交战喧嚣、杂乱的脚步声、兵器碰撞声,警卫们撕心裂肺的喊杀声、濒临死亡人的惨叫声。
杀手们蜂拥而入,卫兵拚死地抵抗。黑暗中只见武器寒光闪闪,四处飞舞。进攻者们人多势众,砍倒了小楼底层最后的三个卫兵,但死守的卫兵们仍像疯狗一样在地上挥舞着武器,跟杀手们纠缠了好一阵子,最后统统被砍成了肉泥。“上,紫川宁在上面!”席亚第一个冲进屋子里,气势汹汹。刚才就是他杀掉了警卫队的队长。他正欲追上去,却忽然感觉腿下一紧,已经被那个受伤的丫鬟紧紧抱住:“你不能去,我不能让你过去……。”
席亚挣扎了两下没挣脱,嘴里嘀咕声:“真烦人。”手中长剑一插,一声惨叫,长剑已经将那丫头从背心一直到前胸,捅了个对穿。
“怎么回事?”第二个蒙面人走进客厅里。
“这丫头挺烦的。”席亚低下头来用力掰开那双抱着自己的手,但那手抱得是那么紧,死了都没办法解开。席亚弄了好一阵子还是解不开,最后只得向同伴求助:“基罗,帮我搞开这个!”
叫基罗的蒙面人外面披一身风雪蓑衣,他淡然地看了看,出刀砍下,鲜血飞溅。那两条至死不休的手臂终于和身体分开了。席亚终于可以挣脱了,他低头看着裤子上溅上去的血点,抬头说:“你搞脏了我的裤子!”
“是你叫我的。”基罗冷淡地说。
“嘿!你敢这样跟我说话,基罗?你小子……”
“不要吵了,紫川宁在哪?”后来进来的姬文迪插话进来。
“刚才还看到她的,结果给这个该死的丫头挡了一下,我……她现在上楼去了吧?只有一个出口,她跑不掉的。”
姬文迪一挥手,十几个黑衣人蒙面人从后门处冲入,涌上楼梯。在一片急速的脚步声中,听到姬文迪冰冷的声音:“搜查每一个房间!见到紫川宁,不必留活口,把她脑袋带回去就够了!”
“是!”蒙面人们轰然应答。
听着那轰雷般的脚步声,紫川宁脸色惨白。
“世间险恶人心难测,你将以女流之身掌管整个紫川家族,权势倾轧更是凶险莫测。”紫川宁想起了卡丹临别时候的赠语,不禁悚然:没想到这句话应验得这么快!今晚的场景,紫川宁恍惚中觉得竟然有点熟悉的感觉。她记起来了,自己父亲还担任总长的那一年,燕京暴动,大群凶神恶煞的暴民冲进了家中,侍卫们都吓得逃光了,六岁的自己吓得躲在被窝里直哭。
是谁横剑当胸,把守门口,彻夜不眠?
从被子里的缝隙偷偷望去,那个瘦削的背影,坚定、沉稳,从此深深地铭刻在女孩的心头,永难磨灭。一恍已经十二年了,女孩已经成为了青春勃发的少女,但她心底里的那个背影,却依旧清晰如同昨曰,彷佛就在眼前。
果然就如卡丹预言的一般,权力之路凶险万分。可是她预言那个会一生保护我的人,那个可让我依靠的坚定背影,现在可在哪里了呢?今天晚上,还会不会有人横剑当胸,为我把守房门,就如同十二年前一样?那个并不宽厚的背影,一直为自己遮挡了世间所有的风雨。和他在一起,即使走遍天涯海角,面临风霜雨雪,枪林箭雨,哪怕深下地狱魔境,自己也不会有半点恐惧。紫川宁心头刺痛: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那个人,已经是家族的叛徒、人类的叛徒了,受到悬赏通缉,他是不可能出现的了。今生今世,自己恐怕是再难,也无颜再见他。
客厅里的应答,自己听得清清楚楚,那群人确实是想要自己的命。现在,自己真的走投无路了。他们到底什么来头?为什么要杀自己?那个女声是谁?这些自己都不知道,实在死得很冤。
紫川宁环顾卧室,里面并没有多少可以躲藏的地方。自己是不是该躲进床底或者衣柜里呢?紫川宁很快否决了这个念头。因为二楼处一共才四个房间,敌人一个个地搜过来,肯定能找到自己的。与其狼狈地被人在床底下乱刀砍死,还不如堂堂正正地正面迎战而死。自己毕竟是紫川远星的女儿,家族的未来继承人,就算死,也要表现出堂堂的气魄给他们看。
“人总是要死的……”紫川宁这般安慰自己,但心底里却在无声地呐喊:我不想死,我才十九岁,我正青春年华,我有无限美好的前程……我实在不想死啊!“不要慌,不要慌……”握着长剑冰冷的剑柄,她镇定了少许。她站在二楼的楼梯口,一手握剑。在她面前,黑衣人们正沿着楼梯蜂拥而上。见到了一个穿着睡衣的女子居高临下地站在楼梯口,黑衣人们停住了脚步,随即一阵欢呼:“找到她了!找到紫川宁了!”那声音,如同一群饿狼在嚎叫。
“我就是紫川宁!”右手紧紧地握着没出鞘的长剑柄,望着下面一双双狼一般择人而噬的眼睛,已经放下一切思想,紫川宁一字一句地说:“紫川远星的女儿、紫川家族的继承人!阁下是谁?与我有何仇怨?为何深夜闯入我家,大肆杀戮无辜?”紫川宁语带铿锵,在她身上,带有弱质女流身上所罕见的凛然气质,让人不敢轻视。被她堂堂正正的气概所震慑,一时间,杀手们竟然逡巡不敢上。愤怒而不失礼节,看似柔弱却十分坚韧。己方气势汹汹,杀气腾腾,多少壮汉刚才一见之下已经被吓得软倒在地了。她却一点没有被这种气势所压倒,还能毫无畏惧地侃侃而谈,堂堂正正,一瞬间,她高贵而凛然的气势竟然将那群杀人不眨眼的凶悍杀手们压制了,这真的是传言中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吗?
流风霜站在黑衣人的中间,无声地感慨:胆色和勇气,真的是天生的吗?这种气质,自己那三个不成器的哥哥没一个具备。看到紫川宁,她感受莫名的熟悉,就像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紫川家真的是好了不起啊,历代明君名将辈出,就连一个小女孩也如此地出色。但也因为如此,她更加坚定了杀紫川宁的决心:此人不除,将来等她接任后,必然是我流风家的大患。
慢慢排开众人,流风霜越众而出,向紫川宁拱手行了一礼:“紫川宁小姐吗?今晚来得失礼了。我们与你并无任何私人仇怨,但我们与紫川家有仇,抱歉,我要你的命!”
紫川宁眉头一挑,下面那个蒙面的女子就是要杀自己的人?她身披素色外套,面上用黑纱蒙面,只能看见她那双明亮的眼睛,秋水流动,相当有神。紫川宁嫣然一笑,说:“我不知阁下与我家族有何仇怨,但无论男女,我紫川家绝无不战而降的懦夫。想要我姓命,恐怕还得劳烦阁下亲自动手了!”“噌”的一声脆响,她已经拔剑出鞘,剑锋斜斜前指,眼睛凝视着剑锋,正是紫川家正统剑法的起手式。
流风霜缓缓点头:“那就得罪了,宁小姐。”心头暗暗遗憾,不知怎的,紫川宁气质里有某种很让她喜欢的东西。眼看这么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现在要自己亲手将她毁灭,那种感觉就像毁坏一件名贵的古董瓷器似的。
“若不是彼此的立场不同,我们可能会成为朋友的。”她对自己说。
姬文迪掉头做个手势:“上!”黑衣人们蜂拥而上,由于楼梯处并不宽敞,只能容三人并行,所以黑衣人们只能分批投入作战。在大家料想中,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懂什么剑法,抱着那把剑也只是做个样子罢了,最多一、两个回合,她很快就没命了。
最先攻到一个黑衣人单手持剑,正面一剑狠狠刺向紫川宁的前胸,剑招狠辣,但取的部位却很轻浮。紫川宁秀眉一蹙,向上一挥剑,“噌”的一声清脆的金属响声,两剑相格,溅出了点点火花,黑衣人的剑竟反而被格得向上荡开。抓住空门,紫川宁立即反手一剑刺他额头,又快又疾,那黑衣人慌忙向后一跃,险险躲过了这一剑,面颊边却已经给刺出了一条血痕。他虽然躲过了这剑,却忘记了自己身后就是楼梯,一个落地不稳,身体失去了平衡,整个人滚皮球似的“骨碌骨碌”顺着楼梯摔了下去。
下面有人喝彩:“好剑法!”正是流风霜的声音。
紫川宁回剑,嫣然一笑:“过奖了!”长剑如雪,貌美如花,说不出的风姿飒爽。
眼看自己的同伴一剑就滚下了楼梯,黑衣人们无不悚然,纷纷收起了对紫川宁的轻视之心。又有两人上去抢攻,紫川宁奋力阻挡。一时间,剑光闪耀,剑气纵横,楼梯口处乒乒乓乓打得好不热闹。
这次上去的两人身手比刚才那个的要高得多,以一敌二之下,紫川宁剑法虽然不错,但由于她缺乏实战经验,立即就落在了下风,应付得艰难无比,只是凭藉着居高临下的地势,倒还能勉强支撑。她气喘吁吁,却是死死把守着楼梯关口,寸步不退,但也因为这样,她应付得更加为难,有时候明明只需要向后一跃就可以躲避的杀招,她却只能跟对方硬拚死格,不敢用那些灵活闪避的身法躲避;若是楼梯口失守,敌人可以蜂拥而上,群起围攻,自己的处境将会更艰困。
不一会,肩头、手臂、小腿……紫川宁的身上已经多处受伤,雪白的睡衣上,处处是溅落的鲜血,就像是睡衣上点缀的红花似的,尽管如此,她兀自在孤力奋战不休。为这个女孩子的顽强坚韧,黑衣杀手们看得悚容屏息,一时间,整个房间只听到“乒乒乓乓”的兵器交格声立。
过了一阵子,站在后面的席亚排开人群越众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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